厲以寧：新一輪農村改革最重要的是土地確權
發布日期：2013-07-13
著名經濟學家、全國政協常委、北大光華管理學院名譽院長厲以寧發表演講 中國金融信息網 趙鼎 攝
2013中國中小企業投融資交易會于7月13日在京召開。本屆大會主題為“小企業 大夢想”。著名經濟學家、全國政協常委、北大光華管理學院名譽院長厲以寧在論壇上發表主題演講時表示，農村土地是集體所有的，農村改革必須啟動股權授權。土地確權是當前最重要的一項概念，這就是產權改革的急需。
以下是文字實錄:
我要講的題目新一輪的經濟開發.我們改革走到現在30周年，中國的改革什么最重要呢?根據前30年的經驗，表明了中國改革最重要的是產權問題。當時我們改革最難的是國有企業的改革，最后產權界定，產權清晰了，投資主體明確了，然后建成了股份制的企業，這樣才把問題解決。企業也有了自主經營、自主營運的條件。但是這項改革到現在為止，仍然沒有在全國范圍完成，為什么?農村沒有產權界定的問題，經常有人比較城市里土地是國有的，主權投資有產權，他要進行投資一抵押就行，可農村呢?土地是集體所有的，祖傳的房子沒有產權的，農民自己蓋的房子不管蓋的多高，也是沒有產權。農村的產權是虛的，這個農村改革必須啟動，就是股權授權。
我在經濟委會調研組的時候在浙江、杭州、嘉興、湖州3個市進行土地授權的調查，那邊的確取得很大成績的。我們看到首先農民不信任產權，因為土地糾紛以后有了承包地的私有權、宅基地私有權、房產，三權三證是當前授權的一個重點。農民最滿意的地方在哪里?別人不能來圈占我的土地，不能任意拆遷我的房子。這樣土地流轉就有了基礎，盡管在以前也進行了土地的流轉，但農民心里是不放心的，為什么不放心呢?將來土地還是不是我的，土地出租了，租完以后到期了又該怎么辦呢?種種疑慮，但是我們現在不同，土地授權以后再進行流轉，心里就踏實了，農村的積極性就調動起來了，我們在浙江看到家家戶戶都在想辦法申請農場，農地變成家庭農場，擴大種植。
在那里調查發現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農村的收入大大提升。嘉興平湖是一個縣級市，在土地授權以前，他城市人均收入和農村人均收入之比是1.1:1，土地授權以后收入之比1.9:1。為什么這個數字高了，主要是農民多農收。比如說他的房子出租了，他要投資，他就要進行土地流轉。另外土地抵押后他就有了其他的收入。我們在浙江調查，有一個現象很有意思，就是農村耕地面積多了，因為土地授權要重新丈量，丈量以后地怎么多了呢?第一個原因就是說，當初承包的時候好地一畝頂一畝，壞地兩畝頂一畝，這么多年以來農民土地都改良了，好地壞地經濟耕作差不大，所以一畝換一畝，過去田埂都不算地，田埂兩邊遮住太陽也不算地，現在土地變成大塊土地，田埂沒有了，田埂兩邊都不要了，所以土地就多了。還有一個原因，因為當初承包的時候要交農業稅，就盡量少報，一畝三分地加大了。現在沒有農業稅了，土地丈量后實報，每家都實報因為丈量，你干嘛要少報，土地確實給農村帶來變化。過去在農村調查，就是外出打工了，老婆、孩子給帶走了，房子又不能轉讓、抵押，出租又沒有產權證，農民說沒產權證，打官司就麻煩了，賴著不走怎么辦，就一把鎖把門鎖上，房子就變成了老鼠窩了。進了城沒有任何資本條件，所以城里租房子，買房子買不起，廉租房沒有份，住居民樓的地下室，這種情況像老鼠在地下生活，這就叫鼠族。我們在平湖看的很清楚，都是4層樓的房子，下面租給開店去了，上面再租出去，給嘉興城里上班的那些人，所以農民收入提高。所以從這個看的很清楚，土地產權是當前最重要的一項概念，這就是產權改革急需的原因。
第二項是收入分配制度的改革，收入分配初次分配、二次分配，有人提了二次分配能把有錢的人拿出來，給窮人補貼上去。有人講一次分配，二次分配同樣重要，一次分配也就是初次分配，最重要，中國的問題在于初次分配。大家財政權上都有份，城里人有了房子，農村后來的土地權，這就是初次分配的問題，要解決中國人的分配問題就改成初次分配就對了。第二個問題是農民出來打工在勞動力生產上，他單個出來打工比較弱，而雇傭工人的大企業，大事業單位是強者，強者和弱者之間是不同的，談判能力有差距。在西方國家怎么解決?有工會制，通過工會制替務工者呼吁，替他說話，替他提各種要求，甚至罷工。在中國沒有這個現象，中國工會你幾次看到工會替農民工要工資去?沒有，中國沒有。所以雇方和受雇方就出現了問題，農民拿出自己的農物產品在市場上又是弱者，這種不平等在西方也有辦法，經常看到報道。外國有農民合作社，還有連社，我在荷蘭跟丹麥都看到過，連社是什么情況?他有自己的車隊，有自己的輪船，有自己的馬車，直接向國外超市輸送自己的產品。
還有二等二元市場，有深造條件，有提升的機會，還有四等，做最簡單的。兩類勞工市場進入條件不一樣，在中國現代體制下，教育經費，城鄉分配配置是不均衡的。城里的義務教育學校質量好，教師力量強，學生升高中比例高。現在農村不是這樣，農村學校質量差，農村初中畢業以后都不上了，讀了高中又怎么樣，讀了大學又怎么樣，能找到好工作?所以農村讀了初中就不上學了，這就形成了社會階層的凝固化，就形成了父親的職業就是兒子的職業，父親農民工兒子將來還是農民工，孫子可能也是農民工。這就影響了初次分配，中國的改革為什么初次分配重要呢，因為初次分配是二次分配的基礎，初次分配不合理，二次分配怎么改，二次分配改革中應該改什么?二次分配中要以社會保障體制一體化為重點。在西方國家他們的問題是這樣的，他們說初次分配不足，二次分配補，初次分配不足差別不大，如果二次分配該給的一些征稅的，就是可以做到初次分配不足，二次分配補。中國不是這樣，初次不足，二次分配擴大差別。現在城鄉社會保障還沒有一體化，所以看病就是城里職工和農民工待遇不一樣。什么能報，什么不能報差別很大。再加上剛才講的教育經費的人均分配不一樣，所以二次分配的結果是擴大差異，全世界沒有一樣的，人家都是二次分配彌補一次分配的不足。
再看二次分配我們應該看哪?在當前中國的條件下我們二次分配應該看社會保障的一體化作為重要的組成部分，不要這個多了少給點，這個少了多給點，當然這也重要，但是重點不在這。比如說遺產稅，從長遠來說是必要的，因為我在全國人大財經委員會干了10來年，但是感覺到要有遺產稅法，有完善的或者比較完善的財產登記制度，你財政登記政策也沒有，你要征什么，你憑什么征，所以要做準備。而世界各國現在的趨勢，就是說各國因為遺產稅率不一樣，所以遺產稅率都不要了，流到哪去了?遺產稅比較低的地方，所以究竟遺產稅門檻多高，稅率多高都要慎重研究。
有一個笑話說中國的遺產稅跟外國的不一樣，怎么不一樣?在外國他資本社會很多年，老資產家年紀大了，留給兒子，中國人他沒有錢的，年輕人有錢，年輕人什么時候死，早著呢。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就轉移了，資本外流了，亂花了，這是國家財富損失了，因為投資要靠大量的財政。所以這個都需要慎重，遺產稅成熟條件下可以推行，但是稅率要加大，門檻高一點。
第三個改革就是城鎮化，城鎮化是一個重要的體制改革，就是戶口體制改革，要從現在的二元戶口制度，逐步變成一元戶口。在這方面我們一定要吸取發達國家工業化和城市化的經驗，他們叫城市化，他們經驗在什么地方?經驗主要在工業化過程中農民也進城了，結果城里人口擁擠，交通堵賽，失業問題增加等等。結果就出現了反城市化，有錢的人往郊外搬，窮人陸續進城，這就是新的情況。我們一開始就應該注意，過去的城市以規模為主，現在強調人的城鎮化，就是要提高人的生活質量，有人說了西方的90%城鎮化率，至少80%。中國應該13億人口中有10億以上的人住在城里，現在才6億人才多一點，如果再增加4億人，4億人城市會變成什么樣子?這是我最近在調查的，都在比街道的寬度、樓道的高度，土地產權要全面展開，正在試點。有人說大躍進的形式要來了，中國必須要走適合中國國情的城鎮化道路，什么叫符合中國國情的城鎮化建設呢?就是城鎮應該是老城區加新城區加新社區三部分組成。老城區重在改造，人口擁堵，所以說老城區污染嚴重，老城區叫棚戶區，老城區要改造為商業區，服務區和適合居民居住的居民區。明清更多的建筑該保留保留，老城區重在改造。新城區就是工業園區，高新技術開發區，物流園區等等，這就是新城區，城市的發展靠自主產業，自主產業放在新城區，工業技術園區可以在鎮的周圍建廠，也可以在郊區建廠，他將來成為新興產業等等。這樣新城區、老城區都在發生變化，新城區也不斷的拓寬。新社區，現在還不叫新社區，現在叫社會主義新農村，舊樓撤掉以后是農村蓋的新樓，還有一些樓是自己蓋的，在這個地方逐步把他變成農民新社區，園林化，環境優美，走循環經濟道路，環境保護，廢物利用，垃圾回收等等。公共服務到位，城鄉社會保障一體化，夠這個條件以后就建成社區的模式，這種城鄉社會保障已經一體化了，叫農村新社區，農民新社區就叫新社區，但是并不到此為止，下一步發展新社區將成為新城鎮，中國要重建一批在新社區基礎上建成的新城鎮，這種新城鎮也是我們城鎮化一個組成部分。
我們在一些地方進行調查，農民變為市民，能夠迅速融入到城鎮社會嗎?有農民20，30年都是農民工身份，不習慣，根本就融不進去。為什么融不進去?沒有住房，只能租房，買不起城鎮的房子，沒有房子就扎不下根，扎不下根心不會留在城鎮，這是一個問題。公安廳的同志做的匯報，在這個省里據公安廳的調查，三分之一的農民現在愿意在城市，三分之二的人觀望，說落戶落不了沒關系，城里并不歡迎。這是我親自聽的，說怎么不歡迎，城市人這么說，農民不能兩頭跑都占了，一旦農村土地確權了，有了宅基地使用權、房產權、土地權，你不能兩頭跑，所以他們都有抵制心。財政廳想的是一個農民轉為市民落上城市戶口，別的不難，就是政府花的錢一個人10萬塊錢，包括他的功能設施，住房，廉租房，經濟適用房10萬塊錢，有人說大城市不止這些錢，全國每年1000萬人進城，你想1000萬人得多少個億，地方有錢嗎?他沒錢，所以這就有問題。這個要逐步解決的。
二元戶口變成一元戶口是一個水到渠成的問題，在這個過程中應該要注意不要急于求成，你急于求成農民融不進城鎮，要拿錢，地方政府負擔不了，都進城怎么解決，你沒有就業，你在農村種塊地你不能搬到城鎮來。老城區加新城區加新社區，融入新社區比較容易，因為周圍都是同一種人。當前我們的重要的問題，我在外面考查回來，之前匯報的時候城鎮化一定要量力而行，不要急于求成，因為涉及到二元戶口變成一元戶口，穩扎穩打，在中國的特色叫新社區，這很重要。
第四個民營企業，民營的重要性就不用講了，我曾經講過過去講過什么?無農無穩，無工無富，無商不活，這三句話對，但是還不夠，另外三句話，無民不穩，沒有民的社會不穩定，第二句話無民不富，光是有工，國有企業，這個稅收，老百姓沒富，無民無富，發展民營經濟老百姓富了。無民不活，無商不活，我沒有商業你看看能活嗎?沒有民營經濟，生產產品那是千軍萬馬在下面活動。有了小微企業，有了個體工商戶，這個城市活了，不然是死氣沉沉，所以我們給民營看的很重的，對民營經濟要增強，當前的問題在哪里?談了很多困難，融資難，工資成本上升，稅賦重，出口訂單減少這都對，最大的問題還是產權保護，如果你自己經營了好多年，一旦發現你的財產被侵占了，沒保護，你什么想法。因為的確有些地方政府，我聽到，看到的情況，如前任市長，書記跟你簽的合同，新任來了不承認，那不就白干了。還有你的產權，當初企業建立過程你怎么考查，當初是不是有些手續齊備，我抓住這個毛病，當時有當時的規矩，當時有當時的慣例，20年前的事情你干到現在能行嗎?所以說這是需要我們來首先產權保護，國有欠民營的錢沒事，民營欠國有的錢就侵占國有資產，這不公平，是什么問題還其本來面目，你要服眾。一定要在司法上平等。
中國的民營企業放在前面，民營企業要經過一個轉變，從小業主的意識轉變為現代企業家的理念。我們盡管在企業里面干了很多年，是不是還有小業主的意識存在?這是一個慢慢的改變的過程。現在的企業家首先產權觀念，剛才講到了有風險的觀念，敢于冒風險，然后創新精神。要有團隊意識，團隊是兩個團隊，一個本企業職工團隊重在有認同感，有凝聚力。第二個同行也是大團隊，所有這些觀念一定要在這些方面需要新的認識，在中小企業發揚廣大，李子彬都談到，中小微企業，因為民營企業中有大型企業，是大型企業底子厚，治理結構健全，難就難在中小微這三個，這三個企業正如部門跟國外一樣幫助，扶植引導這些中小微企業這個是必要的，能不能建立呢?中小微企業來幫助他們，指導他們，引導他們，反應情況。當前要向實體經濟回歸，很多制造業企業，中小企業，中型企業不是和大企業那樣，我看到這次論壇里面很多企業在講中小微企業，這是好現象，很多事情要靠我們自己辦，中國的民營企業從來都是在夾縫中走出來，過去那么難的我們都走過了，現在在“十八大”精神指導下，如果有信心，我們就會做出更好的成績。謝謝大家。（中國金融信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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